猫面具

这里堆放的是以弹丸论破2主角日向创为中心的,带有cp性质的妄想。
日向创受。
里站密码11037.
更新缓慢。

困囿于恶作剧间,恋情缔结(09)

新年快乐

 

莫诺美将手边的资料分门别类地投入了文件夹。

傍晚七点,建筑物淹没在了暗红的浪潮中。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些学生踩着赤色的浅滩,沿着色略深的河堤与湖畔缓缓行走,彼此之间只能看见背影。人与人的脚印相互交叠着,汇织成蔓延到远方的单行道。

人工智能作为教师的任务今天也差不多接近尾声,它审查着有无事项的遗漏,房间里只有机箱偶尔发出的电流声。

在它的脚边正躺着一份电子邮件,寄件人是教务中心的管理员。如果收到从这个账号上传来的消息通常就代表着某位学生犯了某种校规上禁止的条例,或者踩到了雷区的边界线,情节严重者可能会降下处分,甚至开除出校。也因此这类电子邮件的名称会被特地标红,警示事态严重。

查看那份飘红的电子邮件的时候莫诺美稍微感到有些意外。它负责的预备科极少收到这样的警告牌,不仅仅是因为该科目下的学生是从全国各地送来的,万里挑一的佼佼者,更是因为他们的处境岌岌可危。

原本就是挤破脑袋,花重金进了这所学校,与向往和理想仅差数步之遥。与其因为冲动而行差踏错最终后悔莫及,不如早在开始就要克制自己不去犯下过错,将威胁到自身的绊脚石都扼杀在摇篮中。

道理很多人都能明白,但真正能够实践到人生中的却寥寥无几。这个世界上想要购买后悔药的家伙多不胜数,却连店铺的门框都摸不着边。与其称呼预备学科的人为知名学府的普通学生,他们更像是恪守规定的机械人,按部就班的完成着每天的任务,按部就班犹如上好发条的闹钟。

从生产流水线上层层选拔,留下的只有毫无瑕疵的完美艺术品。看似拥有着不一样的面容,迥然相异的个性,实则已经被锁死在了饼干模具里,散发着被复刻过的精致与甜美。他们整齐的白色衬衣和笔挺的西装校服如同规格统一的牢笼,一丝不苟系好的袖扣好比大门上悬挂着的小锁,将人欲与特征魅力关在了黑匣里,贴上封条。

“这真是太恶心了!”黑白熊的人工智能尖声高笑着,像个三流的表演家那样夸张的张开胳膊,踢打着抱头蹲防的莫诺美:“喂,我说啊?真不愧是我的妹妹,带领着那样一群死人一样的家伙也毫不感到反胃,该夸你青出于蓝胜于蓝吗?对吧,是时候夸夸你了!”

它抢过粉色玩偶的魔法杖,砰砰地敲击着对方软绵绵的脑袋。莫诺美蜷缩成一团,哼哼唧唧地发出呜呜的鼻音。其实黑白熊的力道并不重,更像是唬人用的花拳绣腿。彼此的身体都是半点硬度也没有的棉絮,更别说人工智能本身就没有输入进痛觉的代码,莫诺美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对方的恶劣行径。但如果不示弱的话这个坏家伙的兴致高昂只会事情更加没完没了,它只得象征性的表达下委屈的感情,直到黑白熊心满意足而收手。

这封标红的电子信件里的内容只提及了预备学科的日向创今天未提前请假便缺席课程,言辞正统得就像是以往每一份相同颜色标题的通知书。但后半截关于处分的事宜彷如被生生切断了那样,只字未提。取而代之的是详尽的,有关于今日日向家所发生的不幸。包括几时几分死者的遗体被送出,尔后几时几分车辆驶入殡仪馆大门。事无巨细的记载了下来,那股机械的叙述着死亡的口吻让人平白无故后背发凉。

莫诺美捏着通知发出苦闷的鼻音,这份报告按理来说是要交给高层做决定,不出意外将会载入档案。但报告书上并未直接给出处分,这就让态度显得暧昧不明了。

如果没有给出处分,那可以归类于口头警告之流,只要让教师进行引导教育就好。但给出处分便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的事实。通常情况下这类标红的邮件都会带有处分决定,它只要粗粗阅览一遍,知道是发生在谁身上的事情就足够了。

它的眼睛闪烁着微微的红光。正在这时,不轻不重敲门的声音突然响起。人工智能稍微迟疑了片刻,将手中的纸团扔在角落里。

“莫诺美老师?在吗?”日向创一手扶着门,一手执着张单薄的纸条。他微微垂着头,全然低眉顺眼的好学生模样:“今天没有来上课,这是补交的请假书。这个时间来打扰您非常不好意思。”

他走到莫诺美的办公桌前朝屏幕深鞠了一躬。将申请放置在桌面上,手指交叠穿插着,规规矩矩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安置在房间四周的摄像头统统转向日向创的方位。但由于视角比较高,照着人脸能见的只有额发投下的阴影,青黑一片。人工智能没法直接通过,只得打开了桌子上的备用摄像机,对准了眼前学生的面容。

日向注意到了摄像机开启了工作状态下开启的提示灯,像个接受检阅的士兵那般会意的抬起下巴,方便教师看清楚自己的神色。这如往常般坦然自若的面孔反倒让莫诺美不安起来。那份尚未来得及收起的通知被它揉成一团废纸扔在不起眼的角落,此刻它却恨不得再让其显得更渺小些。哪怕隔着屏幕,日向根本无法知晓文件里的内容。

“那个……日向君。老师也知道了你们家发生的事情,真是十分遗憾……”人工智能仔细端详着学生略带疲惫的面容,笨拙又小心翼翼地说着安慰的话:“……要不要再回家多休息几日呢?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平复心情吧,不这么急着来上课也是可以的哦?课程之类的事情,如果是日向君的话很快就能赶上来,所以不用担心的啾?”

“我不要紧的,莫诺美老师。”

日向创的坐姿依旧是如常的规矩笔挺,眼眶边缘泛着擦拭过度留下的浅浅红痕。他微垂下头,脖颈弯出一个紧绷着的弧度:“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愿看到的。但这也是母亲的意愿,我只能选择尊重。”

“……日向君,真的是这么想的?”人工智能攥紧了手中的魔法杖。它想到了刚才在文件里看到的那些字句,光是听上去就能感觉到冰冷,更何况是身临其境的体验。或许直接开始安慰会比较快捷,但那些终究不是日向创自己选择聆听的东西。如果他不愿意接受,那么作为老师的它就不应该说出口,将二度的伤害再次给予。

“如果有什么心事的话,愿意同老师我说说看吗?”

日向闻言沉默地抬起手腕,夕阳在他健康的肤色上浓墨重彩地刻上印记。又宛如吐着信子的毒蛇,盘踞在手臂上露出尖利的牙。他抿着嘴唇像是笑了一下,答非所问。

“老师能见到吗,晚霞的颜色?”

这发问让人工智能猝不及防。它判断不出对方的用意何在,只得给出中规中矩的回答。

“唔啾……如果是指晚霞的话,老师也是能够欣赏到的哦。”莫诺美挥动着魔法杖,原本在房间四个角上安装的摄像头一齐转向窗外。下一瞬,屏幕内的人工智能身处在了黄昏浸染中的办公室里。兔子布偶坐在办公桌边缘,小短腿在空中摇摇晃晃。黄昏斜斜照映在它纯白绒布的脸上,琉璃材质的圆豆小眼泛着清辉。

“看。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构成这幅影像的色号老师也能一一辨认出哦。”莫诺美哼哼着笑了起来,挺了挺圆滚滚的肚皮,很是引以为豪的模样。布偶伸出棉花糖似的手接触屏幕,示意日向也伸手与它隔着薄薄的玻璃相抵。黄昏的色泽落在AI的手心,“这就是晚霞的颜色。”莫诺美将其转交到了它的学生手里,人造的暗橙染上日向创的指尖。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由像素点拼接而成,无论再如何清晰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所以,大概同日向君你眼睛里所见的世界又有所差别吧。”

日向创收回了手掌,将视线侧开。显然这样的回答似乎并没能让提问的人感到满意。方才电脑所投影出的人工黄昏色像是透过肌肤渗透进他的骨骼中,使其僵硬,难以动弹。日向将那根就像是已然病变的指节收进了掌心,把手背在身后。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他努力想要缓和气氛,解嘲似的笑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小丑在等待观众捧场的掌声,可惜并没有善解人意的搭档同他捧哏。只有屏幕那端的兔子布偶静静的看着他,也不应答,沉默的听着这段自言自语。

“……昨天也是这个时候,在这样的晚霞里,我接到了那个电话——”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陡然变了调。日向创突兀地收声,将无法忍耐的哽咽慢慢吞回了闷得发慌的胸膛中。

牙齿已经咬紧得有些发了酸。他很想放松自己被压迫过度的神经,但是不能。那些刻意使得自己痛苦的举动犹如防洪大堤的闸门,只差稍许的力道便要压死负重到达极限的骆驼。

他开始缓慢的深呼吸。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胳膊,指尖深深掐进了小臂的肌肉中。

“……赶过去的时候,我的母亲正躺倒在运送尸体的担架上。实际上……我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她,因为用白色的布盖得严严实实,我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因为父亲说是她,所以我就必须相信,那就是我的母亲。”

那个男人站在离他稍远些的地方。即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对方的表情依旧是那副丝毫不显紊乱的平静。就像往常一样,用那种说不上亲昵也说不上疏远的口气跟他谈天似的交代着:“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看到最后吧。明早回学校上课,不要耽误了。”

日向创飞快地低下了头,下意识的不想让那人看见自己神色的变化。他有些局促的绞着手指,肩膀局促的塌下。对方有些见怪不怪的看着他怯懦的模样,连劝慰半分的耐心都欠奉。

还未见到父亲之前,他曾经隐隐约约的想,大概他们都被母亲抛下了吧,被那个生命里最亲密的女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她衣裙蓬乱,疯笑着将自己悬在了房梁上。日向创抬起头也看不见女人被黑发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面庞,对方大概也无法透过深如夜幕的黑暗注视他平庸暗淡的一切。看不到养育了数十年的孩子,也看不到陪伴了数十载岁月的丈夫。守着尚未相见的幼子,一尸两命。

但现实并非如此。被留在原地的只有他自己,被遗忘在视野之外的也只有他自己。是他在天真的以为终于在最后找到了父子之间仅剩的相似处,足以让俩人在精神的某个角落里相依为命。

自作多情是永恒的笑谈命题,狮子与鬣狗间何来抱团取暖。

“父亲。”他嗫喏着叫住了西装革履的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如果可以日向并不愿意跟双亲之一的这个人多做交流,但他更不愿意就这样成为不明不白的局外人:“为什么……我是想问,为什么母亲……她……”

他问得断断续续,试图用不甚完整的语句和破碎的词汇将疑惑表达清楚。

不知从何问起,明明想要知道的事情如同小山一样堆积。但有些关键词却始终说不出口,譬如放弃,譬如死亡,譬如自我毁灭。

这大概是潜意识中拒绝承认的某种表现形式。想法能被思绪的洪流冲毁,现实能被时间的长河淹没;文字终会磨损,记忆迟早遗失。只有震动声带,抵住舌尖,说给耳朵听,说给大脑听,说给意识深处的声音,才能成为盖棺定论的证明。

可任凭他如何抵抗拒绝,那个男人只需加些不耐,眼风一扫,最后那道防线便轰然倒塌。

“……她为什么要自杀。”

“你的母亲是因为受不住打击。我也劝过她要放平心态,但显然她没有听进去。”说到这个话题父亲明显有些不悦。男人频频抬腕看向时间的动作让日向看在眼里,仿佛在叫他别再追问些无聊的事情。

“人既然已经死了,再多的缅怀也毫无意义。你既然是我的儿子,就不要再摆出那样一副苦瓜脸。上好你的学,这并不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任何变化。我还有事。等下葬那日再联系你。”

日向只得点了点头。他的父亲也没多说什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了楼道拐角处。

不时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与白裙的护士擦着他的肩膀走过,他们脚步匆忙,来不及多看一眼这个孤立在走廊上的少年。他侧过眼去看玻璃窗,玻璃窗上的人也看着他,那个人神色木然,并没有自以为的悲伤或者愤怒。他静静的注视日向创,就像看着车窗外一帧帧闪过的陌生风景。而日向却觉得对方不该是这幅古井无波的模样,就像在说着他并不在意母亲的死去,而且与他毫无关系。那张脸上甚至懒于去用装模作样的遗憾来遮掩,只去让麻木的笔细细勾勒出眉目,形成一幅僵硬刻板的潦草人像。

你应该痛哭,应该眼露绝望;应该憎恨,应该让眼泪腐蚀那张丑陋的脸直到至面目全非。日向创在心底歇斯底里的尖叫,恨不得用身旁的木椅砸向对方的面容。可那个人仿佛是全然感受不到他的情绪,他的眉角耷拉着,像只仰面望向天空瓢泼大雨的落水狗,满眼都是无处可归的茫然。

多叫人厌恶。

更引人发笑的是,这个人不在灵堂前嚎啕大哭以显示自己的孝道,反而让冷漠在面庞上敲敲打打造出坚不可摧的硬壳,任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只躲在窗帘的背面压着声音哽咽。到了虚拟的人工智能面前,眼泪倒是如同藤蔓一样爬满了脸颊,顺着下巴砸在地上。他伸手去抹,那份冰凉感沿着手筋躲进袖口,融化在柔软的衣料里。

“他们告诉我说,母亲是因为无法接受肚子里的孩子而精神崩溃了。”

日向将脸颊埋在手掌里,平日里挺得笔直的背脊此刻却佝偻着。眼泪从指缝里溢了出来,顺着手背滴落在地。莫诺美沉默地听着,仅凭数据回路构成的思考能力难以分析那强自压抑的声音究竟有多少痛苦的成分夹杂其间,含混不清。

那是个从不愿低头的孩子。作为预备学科的监护系统,早在入学时所有学生的资料背景便储存在库。很难去设身处地的理解他所谓的执着,环境使然让日向创比谁都要向往着Alpha的身份。比谁都要刻苦努力的攀登着顶峰,试图以此来证明自身价值毫不逊色于本科生,即便他并未觉察到在旁观者眼里这份执着多么叫人不忍。

普通人与才能者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半分的雷池。天生的美能够被更改,天生的气质能够被更改,但天生的才智却无可替代。这个事实不仅仅是击败了他本人,更是击毁了他的家庭,现在更是夺走他的母亲,徒留他一人苟活于世。

日向创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终是溃于一旦。隐隐约约的呜咽就像是被扔在荒郊野岭的小兽,无人知晓的不安和绝望着,等待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没。

“我本来在想,那怎么可能呢?她比什么都珍视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老师你知道吗,他们告诉我说,”他的声音停滞在这里,仿佛充满了异样的恐惧与不安:“母亲肚子里那个孩子,是Omega。”

“就像是被先出生的我诅咒了一样。因为有了我这样的哥哥,所以‘出流成为了Omega’。”

这几句话他的语速放得很快,仿佛是不想让别人听见,也不想让自己听见。莫诺美顿时一惊,张了张嘴想要制止了日向继续说下去。

“日向君……虽然是非常悲伤的事情,但有了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你的错误啊。为什么会露出一副如此自责的表情呢?”它趴在屏幕上,将脸部贴在玻璃前,毛绒质地的面庞挤得有些变了形:“打起精神来吧,你的父亲一定比你更难过,他现在需要你。”

“他现在需要我吗。”

“失去了无法生育Alpha的母亲,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了吧。他怎么可能需要作为‘Beta’的我。”

他看上去相当的不甘。不仅仅是替亲生母亲不甘,或许还夹杂着为自己的不甘。不甘于被决定好的人生轨迹,不甘于被抛弃的命运。不过如果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在没有能力让想法传达到实施不公的人那里之前,再多的不甘也成为了空谈。

就像光着脚在旷野里抱怨寒冷的流浪汉。

“你的母亲……只是对未出生的孩子太过期待了……”莫诺美艰难的安慰着日向。分析结果显示即便继续说下去对方接受好意的几率也非常低,可是作为一名教师,它的职责就是尽最大的可能开解学生内心的矛盾:“我想,她一定不是故意要忽视你。有些时候人选择自我毁灭不一定是有预谋的,更多时候是出于冲动的心理。如果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定会想起还有日向君这样乖巧的孩子在等待着她,需要她。”

“她是需要着我的吗。”

犹如疑问般的陈述句被压得极低,比起询求答案更像是催眠的喃喃自语。日向创抿紧嘴唇,左手牢牢握住了右手食指的指节,用指甲一下下嵌进肌肤中,直到隔着薄薄的脂肪与血肉触摸到骨骼。

“她需要的只是能够证明自身存在价值的‘希望’而已吧。既然如此,如果作为她的‘希望’的出流无法出生,那么,就由我来代替出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也可以的吧?”

就好像老旧的机械突然卡壳了那样,莫诺美听见像是某种承轴终于不堪重负即将崩溃的声音。它略感疑惑的侧过头去,看向自己的学生:“……?日向君?你刚刚说了……”

“少根筋的心理辅导差不多该就此结束了吧?”

彷如掐好了秒表等待在起跑线上那般精确地打断了莫诺美的疑问,那名少女大喇喇地推开了预备学科教师办公室的木门。摄像头在瞬间便齐齐转了个方向,如同黑洞洞的枪口那样指着来人。

七十八期的本科生,江之岛盾子正扶着把手站在那里。

她绷直的小腿就像是细细打磨后的碧玉,额发像雏鸟的羽毛那样搭在脸颊上,光是站在那里都像是要在这昏暗的空间中溢出光辉。该说不愧是超高校级的平面模特,每个动作都充满了精心摆拍后的效果,不自然又炫目至极。

“首先替学长感谢温柔的老师您了,这么勤恳的安慰学生,真不愧是预备学科的管理员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因为适合这份工作才会被派遣到相应的岗位上,大家要是能好好各自完成份内的工作,世间也就会变得美好起来。”她缓缓行至莫诺美的屏幕前,扶着日向创的椅背轻笑。跟初次见面时那副天真跳脱又满是挑衅的小魔女面孔截然不同,她现在仿佛在扮演一个知性优雅的王族公主。说着敬语的同时微扬下颚,像是要让所有人看见那白皙脖颈下流动着的高贵血液。

人工智能没有答话,或许是不明白此刻该接上哪一句对白。日向创也没出声。他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却被房间里响起的第三方说话声打断了。

明明只见过两面,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做到这个程度,如果不能解释为演绎的技巧过于高明,那么就只能给人以一种精神分裂的感觉了。日向创别开视线不去看学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平复着如波涛般涌起的异样感。

“但是差不多到这里就可以了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盾子我就万事大吉啦。”她俏皮的眨了眨眼,伸手去拉日向创的小臂,将他从位置上拖起来。预备学科尴尬得直想挣脱,却碍于对方是女孩子不敢使力。

那名少女没有在意口中的学长那副纠结不愿的神情,她从白色衬衣胸前的口袋里取出学生证,在莫诺美面前晃了晃。

“这是我的权限。麻烦您为今晚发生的一切保密——啊当然,包括日向创来过的事情,我来过的事情……以及他今天缺席的事情。好吗?莫诺美老师。”

江之岛意有所指的看向人工智能身后的某个角落,用指尖碰了碰嘴唇,做出嘘声的手势。日向创跟在学妹身侧,任对方摇晃胳膊大呼小叫着向摄像头说再见,他能做到的就只是出去的时候将门缓缓关上。

就如同在医院录摄着生离死别的悲情片段,气氛好到旁观者都忍不住潸然涕下。这时隔壁房间的精神病人突然推开门,留下一阵莫名其妙的仰天大笑又出去了。虽然此后演员仍要擦干眼泪再度开拍,但内心的尴尬却是或多或少存在的。

日向创现在就是处在尴尬到极点的心态里无可自拔。

在人工智能前哭红眼眶本来就是懦弱的行为了,还被只交换过名字的学妹目击到现场。若是能转移话题还可以稍稍缓解羞耻感,但少女只顾着向前走,完全没有想要搭话的模样也使得日向难以开口。

“我讨厌悲天悯人的自大者。明明自个也做不了什么,却希望别人能够做到。”

她没等学长提出来便主动放开了抓着对方胳膊的手。此时两人正站在校门外,原本理应落锁的滑动铁栏被打开个小口,足以让一人侧身而过。江之岛盾子将日向推出去后随即跟上,也不管对方现在是一副何等神情,她费力的拉上有四人高的铁门:“日向学长怎么想?也讨厌吗?也讨厌的吧。”

“……抱歉,江之岛学妹。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将手背到身后,将掌心渗出的汗水擦拭在衣袖上:“你是想……你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少女用手指拨弄着有些生锈的锁孔,回过头朝他乖巧的笑了起来。

“如果学长不能理解的话,我就只好再多给一些提示了。”

“早在一年之前,你的父亲就已经厌倦你的母亲了。原因的话,我想也不必过多赘述,而且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你的耳朵应该早就听得生了老茧才对。”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不是吗。为什么非得因为这种原因就令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呢?为什么天底下的夫妻,总是要为了不争气的孩子而分道扬镳呢?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的话,还不如没有后代呢。”

她笑嘻嘻地用手指比出爱心的形状,像邻家妹妹那样可爱的偏着头:“日向学长也是这么觉得吧,二人世界比较好?”

“所以人家就向你的父亲提议:‘说不定日向创只是个例外,毕竟你们夫妻俩都没有任何理由再一次经受这种折磨了。不妨再试试看吧?’”

“然后学长的父母就提起干劲为学长造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兄弟姐妹了!虽然结果不值得被提起,不过这份努力不是挺感人的嘛。”

华灯初上。街边的光芒从星火般的远方逐渐点燃至眼前,又从肩侧擦身而过。江之岛盾子的身形犹如塑了金身的圣像,在街灯下镀着光,只待信徒将其放入佛龛中膜拜。只不过她脸上的神情并不似所谓普度众生的慈悲,而是神气活现的像个炫耀满分试卷的孩子:“说到这里,是不是要跪下痛哭流涕着好好感谢我了呢?其实不必啦,我可是非常中意学长,所以这点小忙不在话下!”

江之岛背着手凑近了学长的面庞,故意鼻尖相贴想瞧瞧对方的反应。无奈眼前的少年十分不给面子,连受惊或者下意识的阻止姿势都没有。她自讨没趣的撇了撇嘴,将方才的话题接着说了下去。

“但是如果你一开始就接受这个计划的话,你的母亲大可不必将生命所有的重心都放在那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孩子身上的啊。条条大路通罗马,日向学长一定会成为最后的,剩下的唯一的希望吧?”

“虽然看上去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人们不是常说,‘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以来鼓励被抛弃的孩子继续前进嘛。”

“那么,学长。”

她从制服裙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坨皱巴巴的纸团。日向创默然的看着这位学妹不紧不慢的掰开弧度尖锐的棱角,抹平杂乱无章的起伏,抚去夹着的枯叶跟黑屑,露出里面工整的字迹。它原有的粉色显得有些陈旧了,那股子明丽鲜艳感也就此褪去,变成了一摊腐烂的尸体。

日向的视线只在上边停留了一眼便低垂了眉目。

是那封被扔进垃圾箱的情书。不知道江之岛是用了什么手段将它取回来,总之不可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翻垃圾桶就是了,那太骇人听闻。

少女将信纸凑到鼻尖下像只小猫那样轻轻嗅了嗅,皱皱鼻子露出有些厌恶的神情。这回不等日向创犹豫,她将费劲整理妥帖的情书又揉成一团,也不管这反复无常的举动看在对方眼里代表着何种含义。江之岛盾子犹嫌不过瘾的将纸张用力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就像对待真正的垃圾废物那样,或者更甚。尔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将已经彻底还原不了的情书夹起,稍稍掀开学长的西服口袋,一点点塞进去,犹如往即将成形的水泥柱基里充填人柱。

“欢迎学长加入希望孕育计划。”

江之岛弯起姣好的眉眼,纤长的睫毛在黑暗里晕染成一团,仿佛魔鬼正眯着黑色而空洞的眼瞳,向他微笑。

TBC.

 

 

比平常的篇幅显得更啰嗦了。

因为差不多快要到完结章,很担心会结束得突兀……叙事的时候会有些神经质的战战兢兢,随着终章的到来可能这种感觉会愈演愈烈,关于这一点希望能得到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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